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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晉江文學城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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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獨家

回答誠王的只有淒淒風聲, 他垂下眼,身後的竹竿卻忽然‘砰’的一聲摔在地上,捆著竹竿的麻繩也從中間斷開。

“青杏, 這是你的回答嗎?”

誠王後退了一步, “父皇或許已經沒了, 我……讓我陪著你,不好嗎?”

他好似自言自語, 始終等不來一個答案, 只能落寞轉頭,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他的身影遠去, 冷宮緊閉的那扇門卻開了, 發出輕輕的‘吱呀’聲,一名兩鬢斑白的女子走出來,沈默著將地上的竹竿扶起。

她滿是凍瘡的手上蜿蜒著可怕的疤痕,身上的棉衣破舊, 望著誠王離去的方向,長滿細紋的眸裏滿是哀傷。

從養心殿回來時,天色已經很晚了。

楚懷安腦中有些木木的, 什麽也想不起來,只記得嘉安帝的聲音, 盤旋在耳邊。

幾乎是在他的身影出現在東宮的那一瞬, 兩位良娣派來守著的人都分別回去稟告, 一刻鐘後,李良娣端著夜宵婀娜多姿過來。

楚懷安仰面躺在榻上, 眼角有一絲不算明顯的淚痕, 他沒有回頭看是誰來了,是誰來都不要緊。

李良娣想請他去自己宮裏過夜, 好不容易趕在眉良娣前面,千萬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她貼到楚懷安身邊,替他揉肩捶腿,就是忽略了楚懷安蒼白的面色。

“殿下,您今日是不是累著了?臣妾親自為您燉了人參湯,您好歹喝些,胃裏舒坦了再睡。”

楚懷安的眼珠很緩慢地挪動了一下,良久,才‘嗯’了一聲,像是行屍走肉一般坐起身來,拿著勺子一勺一勺往嘴裏送湯。

湯是大補的湯藥,但他現在無論吃什麽都是味同嚼蠟,他吃了半盅,捂住臉頰,沒了動作。

李良娣推了推他的肩,嬌聲道:“殿下,您快吃呀。”

“李姐姐,殿下累了,你何必為難殿下呢?”眉良娣含著笑過來,很是溫婉的模樣,將李良娣拉起來,自己坐到楚懷安旁邊,“殿下,渺渺今夜陪您,好不好?”

兩位良娣之間劍拔弩張的,但楚懷安卻沒了敷衍她們的心思,他將自己的胳膊抽出來,算是第一次對自己這兩位良娣沈下了臉,“滾出去。”

李良娣和眉良娣一楞,好像都有些沒聽清,在楚懷安看過來之前,都連忙退了出去。

她們各走一邊,互不打擾,卻都覺得楚懷安今日有些怪。

遠遠地,見著陶瑯過來的身影,眉良娣又很快收拾好了心情,笑道:“臣妾參見太子妃,不知太子妃是要去哪兒呢?”

這兩位良娣都不是好對付的角色,陶瑯平日裏對兩人都是能躲則躲,如今正面碰上了,只能答道:“本宮去看看太子殿下。”

李良娣搶在眉良娣之前答話,“太子殿下就在屋裏呢,您快些去吧,殿下剛吃完宵夜,正打算睡了。”

她拉了下眉良娣,眉良娣會意,柔聲道:“對,臣妾今日身子不適,不能侍奉殿下,只能勞煩太子妃了。”

陶瑯不清楚兩人打的什麽算盤,也不打算弄清楚,她往前走去,只打算問過一聲便回。

與她猜的楚懷安醉酒了或者是正要休息不同,楚懷安靜靜坐在榻上,一言不發。

陶瑯雖不愛他,卻明白身為太子妃該做什麽,她站到楚懷安的身側,就這麽陪伴著他。

聽見動靜,楚懷安猜到是陶瑯來,淡淡的蘭花香味縈繞在他周圍,他轉過身,看自己這位不爭不搶的太子妃,忽然覺得整個東宮裏只有陶瑯待他是沒有摻雜任何利益因素的。

因為陶瑯不愛他,且並不打算從他那兒得到什麽。

“太子妃,”他忽然啟唇,“到我這裏來。”

陶瑯猶豫了一下,慢慢靠近他,腰身卻被摟住,楚懷安靠在她的腰間,身子細細顫抖著。

兩人幾乎從不親密,除了成親的那一晚和每個月的十五以外。

楚懷安待她的確很客氣,客氣到疏離,畢竟這只是一場陰差陽錯的婚姻,他們都不愛彼此。

但此刻,楚懷安脆弱的模樣有些太過荒謬,令人感到不可置信,陶瑯身子僵著,感受到透過衣裳傳來的,點點熱意。

是發生了什麽,才會讓這位喜怒不形於色的太子殿下這樣呢?

陶瑯的目光落到皇城的方向,輕輕的,將手放到楚懷安的頭上。

楚懷安的哭聲漸漸大了起來,或許是察覺到她的回應,他擡起首時,眼眶是濕潤的,顯露出幼兒一般的不堪一擊的可憐。

楚懷安猜到了,他的父親,或許已經殯天了。

懷安這個名字好嗎……他在想,這個名字的確好。

嘉安帝給瑞王起名一個錦字,給他起名懷安,所以這是從出生時候就註定了的嗎,瑞王在錦繡堆與寵愛裏過完短暫的一生,而他在無盡的蒼涼裏單薄一輩子,哪怕坐擁天下。

這種偏愛讓楚懷安的心被割裂成了兩半。

他不想要,卻又似乎有些慶幸,慶幸嘉安帝是愛他的,只不過他現在才知道而已。

這一夜,陶瑯在楚懷安的屋裏坐了一夜,他們沒有說話,她陪著楚懷安,一直到次日雞鳴時分楚懷安睡熟了,她才也倚在床旁睡去。

在她輕柔的呼吸聲傳來時,楚懷安又睜開了眼,他伸出手,碰了一下陶瑯的發絲,又很快收回,往她的方向稍微挪了一寸,才安心睡熟。

·

雖說城門開了,但是進出卻嚴格了許多,京中勳貴一律不許出京,一時間人人自危,不少人以為是與瑞王之事有關,真正知曉原因的人卻徹夜難眠,找尋出路。

蕭遲硯這幾日都在家中陪著顧憐母子,一步也未曾踏出府門,也沒有收到任何來自東宮的傳信。

越是安寧,就越顯得詭異。

哪怕顧憐從不過問這些事情,也察覺到了不對。

這日,蕭遲硯方晨練完,洗漱後回院時天邊只有一絲朦朦朧朧的光亮,顧憐披著薄薄的披風站在門前,似乎已經等了他許久。

昨日摘下來的玉蘭花還在瓶裏插著,散發出幽幽香味,在清晨拖拽著人們再進入夢境。

蕭遲硯快步走到顧憐身前,撫摸她的面頰,問道:“這麽早便起了?”

“睡不著了,”顧憐捉住他的衣袖,兩人一起進到屋裏,“我做了噩夢,總是覺得怕得慌。”

她眉間輕蹙,還不能從夢裏真實的恐慌感中出來。

屋裏暖香陣陣,搖籃裏熟睡的嬰兒發出輕輕的鼾聲。

蕭遲硯以為她是知道了些什麽,試探問道:“什麽噩夢?”

“不知道,”顧憐捂住心口,只覺得難受,眸裏波光流轉,“就是害怕。”

“別多想,”蕭遲硯只能安撫她,“夢都t是相反的,對嗎?”

他的話無論何時對顧憐來說都有著絕對的安慰作用,顧憐輕輕點了點頭,抱住他的頸,又假寐了一會兒。

卯時過,顧鈺來時,顧憐正抱著孩子在府內閑轉。

見到他,顧憐有些驚訝,“阿兄,你怎麽來了?”

今日不是休沐,還來得這麽早,的確是頭一回。

顧鈺的笑意勉強,看她懷裏眼睫上還掛著兩顆淚珠的小蕭忱,溫聲道:“忱兒不聽話了?”

“沒有,”顧憐答道:“他每天早上都要哭一通而已,我今日左右睡不著,便抱著他出來走一走。”

見他舉止反常,顧憐輕聲道:“阿兄,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和蕭大哥在瞞著我,對不對?”

顧鈺知曉自己的妹妹聰慧,但是這件事知曉了對她來說並無好處。

再者,王朝更疊,的確是會生一些動蕩,或大或小,誰都沒有辦法。

瑞王雖被廢了,但還有三個王爺,鹿死誰手,未曾可知。

“沒有的事,”顧鈺搖搖頭,撒謊道:“京中每日都有事情發生,大都掀不起什麽波瀾,就算真的有事,也不會危及到我們。”

聞言,顧憐點了點頭,覺得他說的在理,蕭家如此權大勢大,無論發生什麽,都不可能出事的。

安撫好胞妹,顧鈺將小蕭忱接過來抱到懷裏,“小憐,我想喝你燉的雞湯,還有紅燒魚了。”

顧憐望了眼天色,應道:“現在把雞湯燉上正好,阿兄你先坐著,蕭大哥估計也快過來了。”

將顧憐支走,顧鈺低下頭與小蕭忱的眸光對視上,小蕭忱已經到了牙牙學語的年紀,嘴裏不知說了些什麽沒調子的話,格外可愛。

顧鈺站起身來,往書房的方向走過去,在路上與蕭遲硯碰見。

兩人都沒說話,或者說都明白對方的目的。

又重新往書房走去,蕭遲硯低頭看著地面,顧鈺則是直視著前方。

書房的門窗都合上,光影便有些昏暗,關窗時候的一縷風將鎮紙下的半頁紙掀起一角來。

顧鈺坐在羅圈椅上,一只手端起茶盞,“你打算如何?”

蕭遲硯將筆架上的兩只毛筆丟進筆洗裏,發出輕輕的‘撲通’聲,他沈默了一瞬。

顧鈺接著道:“你確定太子能贏嗎?”

他是受了太子的恩惠才回到戶部,無論從那個層面講,他都是太子的人。

其實這場賭局很簡單,贏或者輸,活或者是死,他們的牌面好像更大一些,但是對家的牌還未揭曉,誰也不能把話說絕對。

除太子外,定王亦是一個城府極深之人,坊間很少有對他的傳聞,對他們來說,這張牌是模糊的,而誠王,關於他的說法更是可憐,病弱、身世低微。

但是歷朝歷代,很多時候結局都是令人意想不到的。

蕭遲硯擡起頭,聲音融在格子窗中透過的光裏,“後日午時,我送他們母子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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